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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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五十六章 破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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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岛一役只伤及北洋舰队之皮毛。制海权尚不分明下,陆军非但不能从海路进平壤,即仁川亦不能往。故野津中将所部只能于釜山,立见少将所部只能于元山登岸,后历大半月之艰才达汉城,期间道路难行,或桥绝阻行,或崖崩压杀兵卒,或粮食浸于溪水,患病毙命者相踵……又雷雨大至,入夜不止,军无雨衣,将士皆立于雨中,且乏粮食,每人一日之粮不过米四五合而已,至村落征发食物才得疗饥……可恨!北洋水师不除,吾等心中之恨实难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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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日本第五师团参谋部。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除了一人沉重的呼吸声。
  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伫立在大堂正壁前,仰望着眼前那巨大的作战地图。
  眼睛细着,眉头皱着。然而,目光是空洞的,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地图上随意游走。呼吸是沉重的,吹得长得两边翘起的髭须在轻轻颤动。右手轻握腰间的武士刀,但白色的手套已经开始潮湿。仿佛,目前的形势,比对他来说最为深刻的西南战役还要艰难。毕竟,在西南战役中,面对着自己的恩师、自己的同乡、同学,他胜不足荣,败不为辱。而如今,他肩负着的不单是大本营下达给他要将所有清军逐出朝鲜的命令,更是一个民族对其国家军人的热切期望。要是帝国的荣誉败在他野津道贯一人身上,就算切腹自尽,受千刀万剐,他也必定羞愧于九泉。
  还未说,从踏出国门的那一刻起,他深知历史的眼睛就已经注视着自己。要知道,大和民族上一次踏上中国的征途,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进城时已是晚上,还未安顿好,也还未用餐,野津便命一直在汉城驻守的第九混成旅团的军官们讲述当前中日两军对峙的形势和驻扎日军的情况。
  听过分析,还有第五师团参谋仙波太郎等人的意见,野津再略略问了几个问题后,就久久未说一话。身后一众军官无不低着头屏息等待。
  沉默良久,野津终于开腔,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着:“马上草议作战计划,命令大岛,除了驻守汉城的一千五百人,所有第九混成旅团立刻北上,沿金川、平山、瑞兴、凤山、黄州、中和,从南面逼近平壤……”
  说到这儿,身后立刻响起了诧异之声。
  野津没有理会,继续说:“命令立见,在抱川之部队停止往汉城前进,立刻调头北上,沿新溪、遂安、祥原、江东,从北面逼近平壤。而待师团本部到齐后,将沿大岛的路线北上,到达黄州后折向西往十二浦,走沙川,从西边逼近平壤。各部队须于九月十四日晚到达平壤城外,并于九月十五日凌晨四时同时向平壤发动总攻击!”
  “师团长……”身后的参谋仙波太郎终于忍不住说:“第三师团呢?他们还有七天左右就能登岸了!”
  “七天?在哪儿?”野津冷冷地问。
  “釜山……”仙波立刻想起这半个月从釜山走来的艰辛旅程,没见过师团长有一天有好脸色的,又忙道:“元山也行!”
  野津脸侧向身后,声音低沉的反问:“然后又走多少天才到汉城了?”
  其实,日军的原意和清军很相似────先固守,后前进。都是先集中兵力于已占领的都城,然后逐步推进。毕竟,日军真的如左宝贵所说,可说是没有退路的,大规模登船撤离可以想象必定十分危险。要是攻占平壤失败,清军乘胜南下,所有在朝日军就只能依靠稳固的汉城作最后防线了。所以,现在野津提出不等第三师团就立刻北上平壤,还要是兵分三路进攻,众人无不大感诧异。
  “约半个月吧……”仙波回答说,见野津没有回话,只好继续阐述自己的担忧:“我们一直都估计要两万人才有把握,但现在若按照师团长的计划,不等第三师团,我们就只有九千五人了……九千五百人……属下实在是没有信心!”话毕惭愧的低下了头。
  “即便我们等到第三师团到来,平壤的清军何尝不是越来越多?他们增兵朝鲜,可是比我们容易多哪!”
  “但,”属于第九混成旅团的中佐西岛助义说:“兵分三路进攻,各部队间难以联络。清军若是探知我们行踪,集中兵力攻击其中一支或两支部队,那我们可就危险了!”虽然经历了成欢之胜,旅团长大岛义昌也十分轻蔑清军,但面对着有一万多人驻守的平壤,很多人还是保持着步步为营,战战兢兢的心态。
  还有人说:“若只留下一千五百人于汉城,要是北洋舰队全力护航,大队清军于仁川登陆,若是成功,那可是灾难啊!”接着周边也响起了认同之声。
  野津缓缓转过身,看着一众幕僚,眼里射出豺狼般的目光:“你们不是也说,清军完全没有南下的迹象吗?他们极短于野战,也不敢打野战!窥其所长,唯有守城一法耳!他们,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个胆量!”
  “师团长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西岛还是万分担忧:“这可是破釜沉舟之策,属下认为……暂时……还用不着走这一步。”
  野津平淡地看着西岛片刻,看得西岛低下了头,突然话锋一转,向仙波问:“仙波君,你饿不饿?”
  “饿?”仙波一时间没听明白。
  “对。现在。”
  “……”他和野津一样,中午吃了一碗粥以后,到现在近九点钟,就没再吃过东西,所以饿得不得了,但碍着面子,只好说:“……不饿。”
  然而野津却淡淡道:“我────很────饿!”
  听见师团长也如实说,仙波只好再次惭愧地低下了头。
  野津转过身,对着身后一众幕僚道:“来这里之前,我特意先走访军营,问士兵们今天晚上吃了些什么,又走访兵站部,查询汉城还剩下多少粮食……我想,诸位今晚吃的,也只能勉强果腹吧?”见幕僚们都默然地低下头,野津也脸露难色:“现在完全定量早已经达不到了,而我们还要等半个月才北上?然后再走半个月进攻平壤?我怕到时候我们连平壤也去不了!”
  西岛立刻回话:“师团长,我们已经计划要求本地官员加紧征收粮食,不分种类都一概接受,同时将扩大征收粮食的范围,属下相信能够应付!”
  另一人也说:“我们也可以沿途征集粮食!”
  “那第三师团呢?那里可是五千人哪!加上立见所部两千多人,共万六千人慢条斯理的从汉城北上,你能保证能征集到足够的粮食吗?如果是和我等从釜山一路走来的情况一样,到后来只能喝稀粥果腹,你叫我军如何攻城?”顿了顿又道:“诸君如果觉得立刻北上艰难,那如此情况又何尝不是艰难?即便勉强能征集足够,但韩民也要吃的吧!”野津这时手指向幕僚们,面向仙波说:“你跟他们说说,我们一路由釜山走来,征集粮食是多么的困难!虽有好言相劝,但抢杀终不能免!我们将来还要统治朝鲜的!这些事,可免,则免!”
  仙波额冒虚汗说:“师团长言之有理,但立见所部与第三师团和我们一样,只带上至汉城之粮食,若果命其直接赴平壤,尤其是立见所部已在途中,须折返北上,我怕他们到达平壤也是其粮尽之时,到时候攻城将会十分艰难。若果不能一举攻下,那我等……将会十分危险!”
  “你说得没错,但相比我说的万六千人一起北上,你觉得哪一个危险?我们兵分三路,起码征集粮食也来得容易些!”
  一轮反驳后,大堂里再次恢复了宁静,但还是余下野津沉重的呼吸声。
  略略一停,野津迈开了脚步,在一众幕僚面前踱着,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要知道,帝国政府目前正受国会的逼迫,成欢之胜不足以让帝国议会里那些畏首畏尾的人封口,我们亟需一场更大的胜利让国内人心都统一到战争上来……”这时语带感慨:“你们要记着,清国终为庞然大物,是九州之国,有四万万人……时间,始终在他们那边……”
  见幕僚中始终有惴惴不安者,包括参谋长仙波太郎,野津心知自己的说话还是未能完全说服他们,稍作安抚道:“我的计划,也不是完全置第三师团不顾。我会汇报给大本营,同时要求大本营命第三师团于元山登岸,然后直取平壤,汇合各军。但关键是,要看他们何时能到,也看我们何时能到。”沉默半晌,见众人再无异议,便转回身看着地图,肃然下令说:“就这样决定吧!”
  众人齐声曰:“是!”
  “仙波君,你马上草拟详细作战计划。”
  “是……”迟疑片刻,仙波终究放不下眉头,走到野津身旁,低声说:“师团长,我绝对服从师团长已决定之命令,但作为参谋,我必须要尽我职责,向师团长表明我对计划始终有担忧!”
  野津瞥了仙波一眼,缓缓地吸口气,淡淡道:“你已经尽了你的职责了,我也要尽作为师团长的职责。”
  “就不要先请示大本营?”
  野津开始不耐烦:“大本营既然给我下来命令,就是信任我,那我就能决定要采取的策略。要是什么都请示大本营,那还要我这个师团长干嘛?!”
  “是……”仙波听见更是惶恐,额头冒出豆大的汗,但碍于自己的信念还是冒死作最后的劝谏:“但西岛说得对,这可是破釜沉舟之策!要是清军真的斗胆出击,对我军实行各个击破,这……”本想说“全军覆没”,但还是不敢说:“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野津没有立刻回话,也没有动怒,目光还停留在地图上,双目渐渐放空,但眉头始终微蹙着。沉默片刻,野津侧过阴沉的脸,细起眼睛,意味悠长地说:“仙波君,你得记着,我等现在做的,可是当年丰臣秀吉公没有完成的遗志。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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